小時候的澎湖

小時候的澎湖，有片塞滿夢想的天空。 


　
阿公阿嬤在澎湖有棟房子，很傳統又帶著些許洋味的外觀，房子外牆遍佈小石礫，二樓面對馬路有個小陽台，另一側的大陽台是洗澡間、廚房和儲物間的天花板，中間只要擺出一張摺疊桌和幾把板凳，就是一個透天的室外涼爽飯廳。每當海風吹過的時候，挾帶著細膩鹹味的空氣就會從飯廳經過客廳，衝上二樓房間，再從兩側門滑出陽台外，最後融合在艷陽下。那是我記憶裡最正統的夏天氣味。

一個遠離市區的地方，四週零零散散有其他住戶，剩下的都是田園草地，與大門前僅有的一條柏油路。房子裡大部分的門是鐵做的，大都因為原本的門已不堪使用而重新翻修。你知道的，那真是一棟老房子了，除了正門以外連鑰匙孔都沒有，全是些崁著歲月紋路的木頭門閂。只要整個下午的陽光照在那些鐵門上，靠近就感到陣陣灼熱，還有陽光的味道散發。那棟大房子上上下下沒有一台冷氣，但是在夏天除了鐵門，房子裡卻一點都不熱。

廚房外一個小院子，種些青菜和簡單食材，我最喜歡的是院子裡那口井，探頭可以看見自己的剪影在水面上隨波紋扭動。有事沒事喜歡去打水潑腳ㄚ，溼溼的很涼快。游泳回來也會直接站在外面沖洗，擦乾換上乾淨衣服就行。小孩子嘛，根本不在意誰會看你。
你知道一種銅做的水桶，綁一條繩子就可以取到清涼井水，老爸教我，在桶子接觸水面的時候用些力道和角度，桶子就可以沉下去，把水打的滿。然而這種小小的事情就可以很有成就感。我好高興啊。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親眼看過井呢，更別說會不會打水了！

房子二樓的客廳，有幾張沙發，茶几，和兩三個圍棋桌，我們會拿著碗公一樣的黑白棋下五子棋，就地而坐，房子裡到都處吹的到風，我也會在這裡作著帶來的暑假作業，寫書法。牆上掛有曾祖父母的照片，阿嬤每天都會找時間在父母面前誦經。房子兩側是臥室，有間房是一整片的榻榻米，就是小孩睡通舖的天堂。
平常除了一樓電視聲音和外頭呼嘯而過的汽車，這裡是很安靜的。有時我們會把草蓆搬到陽台，在夜晚躺著看星星，吹風，蟬叫，月光。晚上的路燈總擠滿飛蛾，偶爾房子裡也飛著白蟻，電視看一看牆上會有壁虎，晚餐餐桌上邊吃要邊趕蒼蠅，二樓還有一坐擺鐘，滴滴答答，不是好看用的，真的很準時認真的在工作，到整點都會打著穿透整棟房子的鐘聲。

與哥哥們出發到海邊玩樂之前，我們先在家穿好泳衣，吹好游泳圈，但是穿泳衣要怎麼出門呢，別擔心，走路就可以到了。一行人備好武裝，前前後後，先越過柏油路到對面，彎彎曲曲的小路，穿過用珊瑚石高高堆疊成的小巷，只要看見腳下路面的沙子越來越多，開始滲進拖鞋裡刺你的腳底，就知道海邊快到了。沙岸是我們玩樂的地方，而岩岸就會有好吃的螺ㄟ，彎腰拿工具和竹籃找尋，牠們一個個吸附在石頭上，外殼佈滿綠藻，要有點技巧才找的多，當然我撿到的螺ㄟ永遠這麼少。

雖然在台北出生長大讀書，可是童年記憶裡擠的都是鄉下草地和泥土的味道，海風的味道，沙灘的味道，臭魚的味道，螺ㄟ的味道，地瓜稀飯的味道，海蟑螂的味道，太陽曬的黑黑的味道，實實在在屬於我自己「外婆的澎湖灣」。
然而對我而言，連續那幾年漫長的暑假，留在心裡的東西永遠存在，也不會改變。